原標題:另一只眼睛——《石頭中泅渡的奔馬》讀后
牛學銀(筆名,塞上一指)把自己的第一部詩集命名為石頭,隱晦地表明,他就是石頭里泅渡的奔馬,西部高原上執(zhí)著而動情的歌者。他心里裝著詩,每一首都是他觀察生活的另一只眼睛。
《敦煌賦》《南河賦》《三沙賦》等作品,語言精微深奧,特別是詩歌意象的巧妙嵌入,將他對自然的皈依和俗世的抵抗,體現(xiàn)得無以復加。牛學銀的詩大多從生命或精神內(nèi)部的需要來構建,善于從自然界獲取靈感與靈性,許多詩以自然之物直接入題,如《一盞燈》《空酒瓶》《蝸?!贰队筒嘶ā贰吨猩借F橋》等,借助這些自然物的品質(zhì)或個性來察覺自己,隱身于它們之中,“或雌,或雄,都不重要/宿命決定了南枝北丫/相同的根脈/將大地鮮艷的紅/當作唇膏的芳澤”(《山楂樹》);“打坐于一朵將開的桃花/不為坐化成佛……只截取一枝/白紙里修行一世/足慰三生執(zhí)守的相思”(《看桃花》)。
作品頻繁地出現(xiàn)地域性地名,反映了詩人對西部難以割舍的情感與情懷,如《寫給南河的組章》《下沉,再謁肅王墓》《你駐足黃河之濱》《西部的雨》等,詩中文學地理的三個范疇“地理元素、文化內(nèi)涵與美學意識”都有涉及,但我從不認定牛學銀是一個地方主義詩人,雖可看出鄉(xiāng)土事物對他的影響,但這些詩的制勝之道,不在于它們的地域性或特殊性,而在于它們的內(nèi)涵和潛質(zhì),在于它們鄉(xiāng)土外衣里蘊含的普世價值與人文精神。復雜與微妙、孤獨與無奈、沉思與疼痛,帶著一種特有的鄉(xiāng)土氣息與冷靜的思考。“有了足夠的年輪/不會輕易被風撼動/有了足夠的高度/有喜鵲選擇高枝/收留期鳥的翅膀與歌聲/有了足夠的木葉/做一個優(yōu)雅的欠身/可以替風說話/”(《風中的白楊》)。
作者關注和感受社會災難和重大事件中人的處境和命運,與時代肝膽相照?!肚宄窟@樣美好》《指印》《中堂》《絲路行》系列,《詩行中穿行的飛蛾》等等都是這種空谷幽蘭似的佳作。“校園的春天來了/花匠種植花兒的時刻/把自己也種在花園/單膝跪著/左手扶正傾斜的枝丫/右拳捶實虛浮的根基/黃土一樣的衣衫/黃土一樣的臉顏/黃土一樣的手掌/捻細結成疙瘩的黃土/”(《花匠》)。詩中雖然處處有“我”,但詩人關注的不是“我”的在場,而是“我”的消失,這才是詩之所在,也恰恰是詩人高明的地方,詩的內(nèi)核來自于詩人對這個世道犀利乃至敏銳的深知。他也試圖攫住人生和所處的時代脈搏,以詩的方式完成生命的旅程。《縫隙》《和平尊》《故鄉(xiāng)放歌》等就是其中的代表。成熟的音美造詣,在自然中去發(fā)現(xiàn)“流動的韻律”,發(fā)掘生命真相的密碼,抓住意象,呈現(xiàn)個體的生命經(jīng)驗與體驗。
詩作在日常生活中發(fā)現(xiàn),劃開表層進入內(nèi)里,最大容量地釋放生活的內(nèi)涵與情感的溫度。如“從未覺得一段路有多短/也從未覺得一段路有多長/小時,娘熄了炊煙,家門口/喊一聲:娃,回家吃飯來/伙伴們就都散了/那是閉眼也能摸回的路/……我淚流滿面,終于明白/回家和回鄉(xiāng)這兩個詞的差別/這長長短短的路啊,而今/總讓我計算它的寬寬窄窄。”(《回家的路》),白描式的敘事、靈動的口語運用,釋放了一種家的溫暖的、憂傷的、感動的情懷。場景平常得不能再平凡了,但整體的氛圍、赤誠的氣息、人性的探視無一不擊中柔軟的內(nèi)心。融入文人化敘事,并從細微與平凡之處挖掘與透視,正視社會現(xiàn)實的丑陋與荒誕,正視內(nèi)心的痛,已成牛學銀詩歌的詩學特征。
牛學銀帶有現(xiàn)實深度與生命溫度的詩歌無疑是一種提醒。他似乎對一些具有生命能量的東西有獨特的辨識,對詩歌的素材有種天生的直覺和寫作的膽識,不投合公眾趣味,有獨特的發(fā)現(xiàn)與見解,能敏銳地攫住一些瞬間的素材,語言機智又不乏特質(zhì),有種藝術的生動與和諧。
董國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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