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:玉門陶塤制作技藝:揉捏蒼涼詩意,聆聽遠古回響(隴上非遺中的時光刻度1)
琳瑯滿目的陶塤工藝品。
傳承人關振國在完成玉門陶塤的彩繪環(huán)節(jié)。
它們曾經只是一團溫厚的紅土,一塊堅硬如鐵的原石,一種有著獨特紋理的火成巖,但在非遺藝人的匠心傳承之下,被賦予了工藝之美。玉門陶塤、嘉峪關石硯、酒泉夜光杯,每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,每一手慧心巧手的絕活,都見證著非遺傳統(tǒng)工藝的時光刻度:
它們沉默,卻訴說著自己的故事;它們靜止,卻擁有澎湃的心跳……
甘肅玉門陶塤制作技藝,記載和反映著民族音樂文化的發(fā)展,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,2017年被甘肅省政府公布為第四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。
塤之為器,立秋之音也
在玉門市文化館陶塤制作工坊,我們看到了造型獨特的樂器——陶塤。它的大小盈手可握,形狀上尖下寬,平底空心,傳統(tǒng)的陶塤多為卵形塤,現在則有葫蘆塤、鴛鴦塤、子母塤、牛頭塤、梨形塤等多種造型。
工坊的工作人員用陶塤吹奏了一曲《陽關三疊》。
在靜謐的空間里,陶塤的音色顯得幽深、哀婉,不絕如縷,感覺在眾多民族樂器中,沒有什么能比它更能穿透悠久的歲月。
正如成書于北宋時期的《樂書》曾說:“塤之為器,立秋之音也”,它仿佛來自遠古,帶著泥土的味道,帶著秋風的味道,讓聽者的身心受到一次徹底的洗禮。
塤聲古遠、高絕,令人冷靜,冷靜到仿佛能感覺出自己靈魂的震顫;塤聲神秘、縹緲,令人深思,深思得好像憶起了前世或將要窺見來生。
為什么在玉門市,傳承著陶塤這門古老樂器的手工技藝?
“羌笛何須怨楊柳,春風不度玉門關。”唐代詩人王之渙的《涼州詞》讓玉門蜚聲四海。在這里不僅有中國樂器史上著名的羌笛,而且還出土過距今3800多年的陶塤。
早在1976年,文物考古工作者在玉門市清泉鄉(xiāng)火燒溝遺址,便發(fā)現了古老的陶塤。
這個距今已有3800多年歷史的四壩時期文化遺址出土了眾多文物,其中便有20多個陶塤,里面的9件器型較為完整,收藏于甘肅省考古研究所的國家一級文物“扁圓魚形三孔塤”便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歷經五代,傳承百年
扁圓魚形三孔塤整體造型細膩、大方、樸實。
它長9厘米,寬6.4厘米,厚2.3厘米,完整,夾砂紅陶。整體呈魚形,中空,頭部開圓形小口,扁鼓腹,上腹部左右兩邊各有一孔,下腹部亦有一孔,尾部呈魚鰭狀,并有一穿孔用于系繩。腹部共有3孔,據說可以吹出4個音:“1、2、3、4”,構成簡單的音階和不同的調式。
從火燒溝遺址出土的陶塤,大多置于逝者的腰際或胸前,更多的出土于兒童墓葬,這說明,遠古的火燒溝先民成年男子外出打獵、放牧時,會將婦女兒童留在部落營地里,最早的陶塤是先民守護部落安全或遭遇突發(fā)情況時發(fā)出哨音,用來聯(lián)絡互通的實用工具,到后來逐漸變成了抒發(fā)情懷的樂器。
經歷了漫長階段,四五千年前,塤由一個音孔發(fā)展到兩個音孔,能吹三個音。進入奴隸社會以后,塤得到了進一步的發(fā)展,玉門火燒溝出土的塤,有三個音孔,能吹四個音。到公元前1000多年的晚商時期,塤發(fā)展到五個音孔,能吹六個音。到公元前700多年前的春秋時期,塤已有六個音孔,能吹出完整的五聲音階和七聲音階了。
陶塤由一個音孔發(fā)展到六個音孔,經歷了3000多年的歲月。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,陶塤時起時落,以它頑強的藝術生命力,代代相傳。
而玉門陶塤制作技藝在當地民間已歷經五代,傳承了100多年。
據玉門陶塤的制作技藝傳承人關振國介紹,玉門陶塤可分為三音孔、四音孔和五音孔,能吹出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四個或五個樂音,音程包括大、小二度,大、小三度,純四度,純五度和六度,能構成簡單的音階和不同的調式。
玉門陶塤的制作材料以當地紅膠泥為主,其制作工序主要有尋土、曬土、碾磨、泡土、揉泥、接坯(拉坯)、彩繪、晾干、進窯、出窯等環(huán)節(jié)。
尋土,是制造陶塤漫長旅程的起點。匠人行走在廣袤的大地上,用敏銳的目光和豐富的經驗,探尋著最適合制作塤的泥土?;馃郎线z址所在玉門市清泉鄉(xiāng),位于白楊河流域中游地帶,由于大自然的恩賜,沉積了大量優(yōu)質的紅黏土,土質純凈而細膩,吸水性和可塑性都較好,為玉門陶塤制作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。
紅黏土,被手工藝人們小心翼翼地搬運回來,放置在陽光下晾曬。熾熱的陽光逐漸帶走泥土中的水分,讓它變得更加緊實和純凈。
曬好的紅黏土被送進石碾中,工匠用力推動碾盤一圈又一圈轉動,碾壓之下,紅黏土逐漸變得細膩如粉。
碾好的土粉被放入水中浸泡,工匠用手輕輕攪拌,感受著水與土的交融,把握著恰到好處的比例。隨后,便是對它的反復揉捏,這是人與泥土間的親密對話。
從民間來,到民間去
在工匠充滿力量與溫柔的手中,最初的紅黏土漸漸變得柔軟而有韌性,仿佛有了生命。
接下來,便是拉坯環(huán)節(jié)。匠人坐在轉輪前,雙腳踏動踏板,轉輪開始緩緩轉動。手中的泥土在旋轉中逐漸成型,從一個不規(guī)則的團塊,變成了塤的雛形。這是一場心手合一的表演,每一次的提拉、按壓,都需要精準的力度和敏銳的直覺。
初步成型的塤坯被放置在陰涼處晾干,這是一個緩慢而關鍵的過程。空氣中的濕度和溫度,都影響著塤的質地和穩(wěn)定性。工匠需要時刻關注,確保塤坯在晾干過程中不會出現裂縫或變形。
晾干后的塤坯迎來了彩繪的時刻。工匠要用畫筆蘸取顏料,在它的表面勾勒出精美的圖案。這些圖案或許是古老的圖騰,或許是自然的風景,每一筆都承載著文化的傳承和對美的追求。
彩繪這個流程不僅為陶塤增添了藝術的魅力,更賦予了它靈魂的色彩。
彩繪完成后,塤被送入窯中進行燒制。在熊熊烈火中,塤的質地發(fā)生了質的變化,從柔軟的泥土變成了一件堅硬的陶瓷。
然而,制作一件完美的塤,還遠遠沒有結束。
出窯后的調音,才是真正決定塤音質量的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。
在整個制作過程中,調音是最關鍵也是最具技術含量的環(huán)節(jié),一只好的塤,僅調音階段就可達半月之久。制作者用耳朵傾聽,用手指觸摸,細微的調整著塤上的音孔大小和位置。這個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敏銳的聽力,一絲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影響到塤音的和諧與美妙。
當一只陶塤最終呈現在我們面前時,它已不再是簡單的泥土制品,而是凝聚了無數心血和智慧的藝術品。它那獨特的音色,仿佛能穿透時光的迷霧,將我們帶回到古老的歲月,讓我們聽到先民們的歌聲,感受到他們的喜怒哀樂,體會到他們與大自然的和諧共生。
玉門陶塤制作技藝,不僅僅是一種手藝,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和精神的寄托。陶塤的聲音,訴說著歲月的故事,傳遞著人們對美的不懈追求。
關振國說,“希望能把陶塤制作和吹奏納入當地學校美術課和音樂課程,讓這門古老的文化永久傳承。”從民間來,到民間去,玉門陶塤制作技藝便能獲得生命力,在這片土地上長久地傳承下去……
文/圖 奔流新聞·蘭州晨報記者 劉小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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